ʸᵉᵃʰ⁷

第二人格

那年,我36岁,我终于活成了她。

30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研究材料”。

我自喻在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不算太差,也曾在知名的学院内开过几次讲座或是在著名的专刊里发表过几篇不值一提的论文。那一天,那一次讲座,或许就是我与她孽缘的开始。

她是一个南方水乡的姑娘,带着水乡般莹润可人的面貌,穿着格外适合她的白裙子。那日讲座,她坐在第一排,离我最近的位置。每当我抬起头,总能与她的视线相撞。双眸相对,我似乎看见她眼底一瞬之间的那不属于南方水乡姑娘那般温婉的神情。那眼神似乎带着些许痴狂和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许是我看错了,当我想从她瀚海般的双眸中找出那抹情绪的时候,那份独特的情感似乎从没出现过般的灰飞烟灭。突然意识到盯着她的眸子太久,我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视线,带上浅笑,接着对那些昏昏欲睡的听众讲那些于我而言一样百无聊赖的知识。只有她,拿着笔记本,记得勤快。

许是因为她那对眸子下掩埋的阴霾,又或者是从来不用笔记本的我,看到了她拿笔记本那么专注神色,挑起了我的兴趣。向来习惯从不留堂的我,竟留了下来。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余光瞥见她对笔记本那般认真的神色,那时的我露出了一抹如今想起来都捉摸不透意味的笑。

她带着笔记本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疑惑,大概是来问问题的,我如是想。“我能请您去一下咖啡厅么?”声音传来,我心中哼笑一声,现在的女孩都这般模样吗?自然,我是不会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压下眸底的情绪,抬头,换上温和的语气,开口道“同学是有问题吗?为何不在这里解决?”她踟蹰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有些渴了。”她抬头,竟对上了此刻我玩味的眼神。我不动声色的换回了原先的神色,“正好,我也有些渴了。”

我与她走在过道上,不过不是并肩,她轻轻的跟在不出两步路的后面,思索着什么。我转过头,她大概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眼底的那抹情绪还未收拾干净,便又与我四目相对。我心下了然,果然,那不是我的错觉。她慌忙的低下头,跟在我的身后。“同学,我们到了。”当她闻声抬起头,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那个下午,我们交谈了许久交换了联系方式。我发现,她似乎是那个研究的不二人选。

那日下午之后,她时常联系我,让我为她答疑解惑。但让我真正认为她是那个研究的不二人选,是有一日,她在电话里带着慌张却疑惑不信的语气约我出来见面,和我说“我觉得我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我慢慢的开导她,让她不用害怕,过了不久,她便不似来时那般慌乱,却也没有再问相关事宜。这件事之后,出于那个研究需要百分百的信任,我需要慢慢取得她的信任的缘由,我和她说,有事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她。果然,如我所料,不久之后,她百分百的相信我。只是,意料之外,她和我告白了。理所当然,为了那个实验,也为了自己偶尔的私欲,我答应了。

我和她在一起后,便过起了同居生活。那个家,有我与她和一只黑猫。不过,那个家有着许多常人家里不会存在的东西——许多针孔摄像机和录音设备,自然,她是不知道的。针孔摄像机和录音设备,是为了采集素材,为我的研究提供数据。一个月的同居,我发现她总是喜欢拿着那本笔记本,写写画画些什么。只是,每当我想问问她那本笔记本里有什么,她总是撒着娇的转移话题。她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只当成是她的爱好罢了。

第一年,我和她第一次坦诚相对,她害羞却没有放不开。自然,我们缠绵,旖旎。

第二年,我渐渐告诉她我的研究领域。那时,知晓,哦,不对,应该说相信有第二人格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可恰好,我是其中之一。自然,我旁敲侧击的告诉了她一些,只不过只是皮毛而已。我告诉她,我有一些素材可以研究,却没告诉她,她也是我的研究材。

第三年,我渐渐摸清了她眼底那片对于研究心理学极限的疯狂。 那抹疯狂,成为了我们沟通的桥梁,成为了我对她那份恻隐之心的起源。当时的我,痴迷于那项研究,而那个研究不允许我有恻隐之心。自然,我把那份恻隐之心深深的压了下去。当然,是自以为。我慢慢收起了一些针孔摄像机和录音设备。当时的我对自己说,你已经足够了解她,这些用处不大,当然可以收起来。只是,当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她差一点知道了她自己只是我的研究素材。天知道那时的我是多么庆幸,当初为了她的信任,陪她养了那只猫。

第四年,我将她平日吃的维生素换成了我特制的药,同时开始在原先下的暗示里加上指令,果然,我成功了。我用着她的身躯,捏造了一个不同的人格,我用着她这个素材证实了第二人格的存在。这个证实,在当时的心理学领域掀起了巨大的风浪。然而我除了证实,并没有往下研究,当然不是我不想,只是我发现那个我捏造人格是我所爱的,所以我放下了那项研究。因此,我渐渐忘了那份恻隐之心,也渐渐被世人遗忘。但是,我和她,或者说和那个人格,过了一段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温馨生活。自然,我所捏造的人格本体意识不到,而那个被捏造的人格的世界和记忆也只有我。

第五年,我本以为一切都要走上正轨,我本以为我会和她幸福美满的相伴一生。然而意外出现了。那天是12月31日,第五年的最后一天。那天不知是为什么,本体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并且吞噬了那个人格。对,她杀了我的爱人……她和我大吵一架,她走了……往后我常常想起那天她临走时深深看我的那一眼,我突然明白了疯狂之下的情绪是什么。原来,那份疑惑不信的慌张只是语气;原来她也是第二人格的相信者和追随者;原来她知道她只是我的素材。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她的心真的如那次咖啡厅前抬头看向我的那个眼神般的清明。原来啊,那抹恻隐之心,一直都在,也并未随着被捏造人格的出现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离开的第一年,一个晚上,我拿着一本笔记本坐在窗边写些什么,写着写着,我突然想起那日咖啡厅,她说我一直觉得我的身体里有第二个人时的眼神,不是迷茫,不是懵懂,是和我一样的疯狂!当下,我愣住了,不禁苦笑,当初真是高兴的过头了,那么明显的破绽,我竟从未发现。也是从那年开始,见过她的朋友,竟然开始说,我有时的语气,眼神,甚至举动就像是翻版的她……

第七年,她突然回来了,她说她原谅我,她还爱我。我和她求了婚,给她戴上了戒指……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发誓,我会给穷其一切给她最好的一生。

我和她同居了六年,6570顿饭,2190个日夜,6个春夏秋冬。说没有沾染上她的一些习惯是不可能,所以到36岁之前为止,哪怕专家们都说我有时简直和她一模一样,甚至给我催眠,我也没当一回事……

直到那一天,我被确认,自身分离出了一个和她所有的一切(除了面貌)都一样的人格……对,没错,我患了第二人格。难怪啊,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只女款的戒指……

36岁生日的那天,我终于活成了你……

夜里,一片安宁,我穿着白裙子,拿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当然不是在家中,是在精神病院,家人送我来的……

临时起意,所以着笔写了这篇短文。喜恶凭自己。祝,看文愉快。

评论